展哩个乱乱

冲呀:两只乱
AO3:Doublechaos
目前AO3暂时不再更新,冲呀和lof这边基本保持同步更新。lof上被吞的尉狄、裴狄文都可以去冲呀看。

【尉狄】《琴瑟》二

【二】

闻鸡起舞的故事裴东来打小就听过,彼时不过识得“用功”二字为何。真到了自己不到五更就被拎起来抻臂压腿扎马步时,方才明白祖逖刘琨是何等了不起。

可毕竟是自己说的给尉迟真金当徒弟,又不想让狄仁杰失望,因此他悔也悔不得。但悔不得不等于没怨念,在上将军府呆了冒半个月,裴东来还是对他那日不等狄仁杰回家就把自己强行带走耿耿于怀。那日狄仁杰早早去了大理寺,他一个人在家里慢悠悠地用着朝食觉得不大够味,有点怀念上次狄仁杰给他买的胡麻饼的味道,没吃几口抄起伞就要出门。侍婢和他理论:“阿郎说了,胡饼油腻,小郎君少吃为好。”

裴东来眼珠一转:“我买回来给阿耶吃。”

“他不爱吃那东西。”侍婢正欲再劝,猛然插进来的一句威沉男声吓得她直接跪倒一边。再往后是事就跟梦一样,侍婢只来得及匆匆给他装好几件换洗衣服他就被尉迟真金带出了家门,往马上一抱,就此离开了狄家。裴东来一手撑着狄仁杰买给自己的伞一手笨拙地握着缰,还不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望一望逐渐远去的大门。那棵高出院墙许多的银杏树,摇动着万千金叶与他告别。如此做的结果就是好几次差点滑下来。尉迟真金皱着眉,努力压抑着嫌弃:“没骑过马?”

“骑过。”裴东来坐直身子,踩紧马镫,“骑过家里那匹白的。”狄仁杰觉得他人小又没怎么受过训练,就用那匹慢性子的小白马帮他练平衡。尉迟真金嗤了一声:“那也算马?”顶多算个海马。

裴东来不乐意了,又不知如何反驳,干脆把不满洒在这匹不顺心的坐骑身上。谁知马误会了他一夹双腿的意思,哒哒地跑了起来。尉迟真金在他被颠下马之前将人一把捞到自己身前,顺手接过伞。“给我。”裴东来伸手去抢伞柄,被他按稳坐直。“坐好了。”

武将披甲挂刀,玄氅硬挺,贴在身上满是不近人情的冰冷金属气息,半点不似靠在狄仁杰身边时的温暖亲和。裴东来身子板得难受,一刻也不想在尉迟真金身边多呆,就说:“我还没跟阿耶道别。”

尉迟真金面不改色地驭着马:“他知道我要接你走。”一句话把裴东来酝酿的所有争取回家的话全击溃了。男孩只好放弃挣扎,一路蔫头耷脑。到了上将军府门前,列位两侧的戟架在阳光下锋芒璀璨,一闪一闪地刺着人的眼睛。裴东来跟在男人身后,好奇地看着那些高大的武器,每一根都有近两个他那么高,顶端直刺天穹的卜字戟刃寒光凛冽,如幡上兽头口中的獠牙。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被尉迟真金打了下手:“别动。”

裴东来捂着手,磨牙。

尉迟真金回过头,看见小孩一脸快被闷气憋炸了的样子,终于笑了笑。“那东西很重,要是倒了砸到你,老狄要找我算账。”

“我能拿动。”本着曾在街上一个人打跑四个纨绔的信心,裴东来不肯服输。尉迟真金二话不说,解下腰后两把横刀扔进他怀里。二刀加起来有数斤重,裴东来抱着它们走进中堂时已经有些气喘。“还行。”尉迟真金从他怀中抽出横刀挂回身后,估摸眼前这个小孩长大了会有一身好力气。“你的刀怎么没绳子?”裴东来突然问。

尉迟真金弹了弹刀柄,手绳乱晃:“怎么没有?”

“边上那个,小的。”

“这个?”尉迟真金抽出腰侧略短一些的手刀,席地而坐,手指一翻刀刃飞转。“这个是脱手刀,甩出去用的。”他看见男孩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却亮闪闪的,颇觉有趣,“想学?”

裴东来点头。

尉迟真金停下转刀,插刀入鞘,静静端详着脸上已经踊跃出期待的男孩。对方坦然无畏的眼神让他心生七分赏识三分气闷——就像在狄仁杰家初见这个寡言孩子时——不是滋味。他向裴东来一勾手指。对方往他这边挪了挪。“既然拜我为师,以后我让你几时起就几时起,让你几时睡就几时睡,想学刀的话就得先做到这些。”

“行。”

豹子不是猞猁,可不好驯。尉迟真金暗暗地想。

 

裴东来发现自打他认识了狄仁杰和尉迟真金后,撂下的话常常很快就成了现实。比如他才叫了狄仁杰不过三天阿耶就被拎进了上将军府;再比如他头一天才答应了尉迟真金作息归他管,第二天就过上了五更听鸡叫二更听狗吠的日子。

说是做到这些才能学刀,可在上将军府呆了十几天尉迟真金连刀把儿都不让他碰。裴东来自然明白基本功打好之前这事急不得,只是光练基本功也的确无聊。好在小孩子的一大特长就是在无聊中琢磨出把戏来。晨光熹微,将天边流连不去的灰黑夜色点点侵染成五颜六色。裴东来确认门口主人出行的声音已消,便放心地收回耳朵,在咚咚晨鼓声中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这晨风中的一觉睡得安稳又惬意,只是当它被脑门上一个爆栗打破时,安稳惬意全化作了席卷全身的酸痛。裴东来“啊”的一声仰倒在地,吃了一嘴风。“你倒会偷懒。”男人抱着手臂站在一侧,高眄着地上狼狈起身的徒弟。

裴东来懒得起来了,干脆坐在地上揉腿。“我没偷懒。”

“扎马步时睡觉还不是偷懒?”

“那我也没耽误练功,有本事你扎马步时睡一个我看看?”裴东来伶牙俐齿地回击过去。尉迟真金本来觉得这小子不过练了半个月居然练出这项技能也算本事,被他这么一怼火气上来了,拽着他领子把人提起来。裴东来挣脱不开,干脆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这下换作尉迟真金受他钳制了。“放开。”红发男人没好气道,心想这么无赖的招数怕不是狄仁杰教的。

裴东来想了想,慢慢松开手,还时刻注意着尉迟真金的动作以防挨揍。“老狄真是把你惯坏了。”尉迟真金说着抓起身侧的包丢给他,“拿着,都是他给你的。”

裴东来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尉迟真金出门是去找狄仁杰了。他看着包里的衣服,还有自己在狄仁杰家里时常翻的那几本书,思念潮水般涌上来。“我什么时候能见阿耶?”他看着尉迟真金,问。

尉迟真金皱了皱眉,觉得那声“阿耶”分外刺耳,听几遍都觉得刺耳。“不准叫他阿耶。”

“凭……为啥?”

“你叫我什么?”

裴东来用鼻子哼哼:“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管我叫师父,怎么还能叫他阿耶?”和狄仁杰相处久了,尉迟真金早就从屡战屡败的嘴仗中吸取了不少经验,并用于对付旁人。裴东来迷惑地瞪着他,一时觉得他这番解释驴唇不对马嘴,一时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那……我叫他什么?”

尉迟真金单膝跪下,向来冷峻的碧眼中生出几分狡黠,很像裴东来常在逗自己玩闹时的狄仁杰脸上见到的那种。“他是我夫人,你说你该叫他什么?”

 

秋日的晨风凉,很凉,吹在站在阴凉地里的裴东来身上更是凉得他想打哆嗦,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衣物。他呆了一会儿,把衣物塞到尉迟真金怀中,一手摸着他的额头,一手摸向自己的额头。

尉迟真金:“……”

其实裴东来当时都想好了,要是这位师父真的烧糊涂了,那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回狄仁杰身边了。可惜两只手掌下的温度相差无二。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脸,看尉迟真金的眼神仿佛那张脸上长了个南瓜。尉迟真金干咳一声,拨开他的小手:“本座说真的。”

裴东来努力地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提出疑问:“男人也可以当夫人?”

 “没过门的那种。” 尉迟真金理不直但气很壮。他欣赏着裴东来脸上再次如遭雷轰的神情,总算明白一些逗孩子的乐趣。怪不得狄仁杰愿意留他在身边。“你该叫他师娘。”

裴东来闻言脸更皱了,像个揉搓了千万遍的白面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不叫,阿耶会生气。”

“你只要别在外人面前叫他就不会生气。”尉迟真金想起狄仁杰少见的几次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脸上渐渐浮出一层浅笑。裴东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柔和的表情,不禁信了几分。更何况尉迟真金又再接再厉地提出一个令他心动的条件:“你若肯叫他师娘,以后可以晚起半个时辰。”

“……好!”不知为何,答应一下裴东来竟有种自己把狄仁杰卖了的感觉,但谁让晚起半时辰的条件如此诱人呢?他羞愧地拿回尉迟真金手上的衣物,收进怀里一一整理好。

尉迟真金目标达成,心满意足地起身。临走前瞟了眼那包裹里的书,发现里面有本图经,画得很粗糙,但他能认出大致是营州临近高句丽那一块。狄仁杰说过这些书都是裴东来近来爱翻的,小孩子能懂多少边疆纷扰,只能说小家伙还真是格外有心。

他望着抱着包裹噔噔噔跑去吃早饭的裴东来,无声地按紧了横刀。

 

当晚裴东来还是披着二更末的星光上床,但一想到明日可以晚起半个时辰,这一觉就睡得分外踏实——如果不是尉迟真金在公鸡打鸣前就把他叫醒的话。

他看了一眼已经整装好的红发男人,再看一眼透不进光的窗子,强行按捺下起床气道:“师父,现在还没到五更吧。”

“对,起床。”

裴东来怀疑他在做梦,要么就是昨天自己回笼觉睡糊涂了做了个梦。“不是说我叫他师……娘就能晚起半时辰么?”

尉迟真金敲了下他的额头:“当着我的面叫算空口无凭,当着他的面叫才算数。”

裴东来抓起被子盖过头,还没盖好被子就被男人夺走。他一骨碌翻下床,套了件外衣蹬上靴子就往黑沉沉的屋外跑,才跑两步又被尉迟真金单手拎回来:“去哪?”

裴东来两手屈成虎爪式,对着他又抓又打,奈何领后那只手如铁做得一般纹丝不动。“我告诉师娘你欺负我!”他冲男人叫道。尉迟真金面色一沉,搁在他领后的手改揪为击,在男孩肩上不轻不重地一磕,轻而易举地把闹腾不休的小豹子击倒在地。

“就这本事,回去丢脸给你师娘看?”他三下五除二给裴东来穿好衣服,连拖带拽地拉进了业已寒凉的秋风中。

 

不知为何,狄仁杰总觉得今年秋天过得特别快。往年仆役们常偷偷抱怨院子里银杏叶子越掉越多不好打扫,今年却好像没听几次。尤其是尉迟真金把裴东来领走以后,那满树的绚烂金黄便一日一日地暗淡下去,没多久就只剩几片蔫黄叶子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上,迎着初冬的寒风瑟瑟发抖。尉迟真金有时候来,问他怎么不在树下练准头了,回答是叶子太少练不出意思。红发男人看出他别有心事,便道:“东来现在可比你勤快。”

说起裴东来,狄仁杰心情总算略好一些。比起一波方平一波又起的东北战事,朝堂上君臣无休的争执,男孩的学武进度总归算个轻松话题。起先尉迟真金总抱怨这徒弟毫无尊师重道精神,三天两头地耍小聪明或者和他犟嘴。狄仁杰听了倒觉得开心,说男孩子能闹腾才好。“你就知道惯着他,他才在你这呆了几天你就这么惯他。”尉迟真金故作不满地压到他身上,顶开身下人虚软无力的双腿。

近日抱怨渐渐少了,虽无甚夸奖之词,但从尉迟真金的描述中狄仁杰可以得知裴东来进步得应该很快,欣慰之余又觉得自己让他跟尉迟真金学武果然是明智之举。不过有一事尉迟真金不解:“这么关心那小子,怎么不亲自去看看他?”

狄仁杰眼睛盯着新近的案文,开口悠悠:“也不见上将军把令徒带给我看啊。”

尉迟真金低笑了一声,没再言语。这点上他和狄仁杰想到了一起:小孩子贪图安乐,狄仁杰又是个会关心人的性子。习武者忌讳懈怠,让这俩人见了面,估计能耽搁裴东来不少学业。

秋天走得快,冬天却来得急。入冬没几日天空就飘起了雪花。狄仁杰在屋里点了个手炉,抬眸望着屋外渐呈纷扬之势的飞雪。院中几个年轻仆役见到干净的新雪,都禁不住兴奋搁下手中活计,徒劳地捕捉着入手即融的洁白又乐此不疲。撒盐空中,柳絮因风,都是好拟,也无甚优劣分明。狄仁杰拨弄着手炉,散漫地思量着。忽然间一阵急冲冲的风搅乱了雪花的舞步,还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比之三月前可是稳健不少。狄仁杰起身步出中堂,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撞进怀中:“师娘!”

“……”狄仁杰摸他脑袋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落在了他肩上。“师娘?”裴东来又唤了一声,有点不安。狄仁杰端出一个正常的微笑,把手炉塞到他怀中,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还行,够厚。“下次别叫这么大声。”他温声说道。

裴东来松了口气,抱着手炉用力点头。

处理完小的,该处理大的了。狄仁杰让裴东来先进屋暖和暖和,一转头看见自己准备算账的男人居然还在呵斥院里的仆役认真干活不准笑,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好像把自己当家主了。狄仁杰穿过飘雪,走到男人跟前。“上将军真是教了东来不少东西。”

尉迟真金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调出早已准备好的解释:“他迟早会知道。”

狄仁杰抱起手臂,眯眼打量着红发男人。雪花一片一片地缀粘着他乌黑的眉鬓,好似要把他粘成一个冰人儿。尉迟真金把披风解下罩在他身上,又往手里呵了口气,捂了捂他的脸。冰白化水,流入温暖的指缝。这招果然比狡辩要奏效,狄仁杰无可奈何地轻叹,拉着他进了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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