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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呀:两只乱
AO3:Doublecha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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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狄/裴狄】《击鼓》五

避雷:魔改史向+3P+生子。具体食用说明见第一章

本章无裴狄且东哥这一章没出场,就不打裴狄cp和东来的tag了
---------------本章翅总挨揍专场【ntm】---------------- 

【伍】身名裂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南宋】辛弃疾·《贺新郎》

五月是入夏的时候,热意已开始在长安酝酿。好在城北大明宫里蓄着太液池,清凉的风从此游入遍布哀戚的宫城,一身清淡的荷香温柔得有些不合时宜。

尉迟真金擦了擦被风贴凉的颊,抬头望向晦明不定的紫宸殿。时近亥末,殿中似乎仍有人影走动。葬仪耗时长久,他曾劝谏过新帝莫要在此时过于劳心政务,以免有伤圣体。哪知年轻的皇帝瞪大了眼睛,慌忙把案上累叠的卷宗扫开。“我没有看这些,都是他们送上来的!我没看,真的没看,将军你别告诉太后,”他抓过惊讶的尉迟真金,胡乱抖开那些长卷,“都是新的,你看,我没骗你,你别告诉太后,别告诉她……我就是睡不着……”

他默默看着伏案抽泣的新帝,低头帮他把那些乱成一团的奏疏整理好,而后告退。其间新帝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那种自顾自的瑟缩,他曾在狱中见过许多。

还有三个时辰就要荐车马明器了,在那之后,就是祖奠,最后遣奠,大行皇帝将在太尉等大臣的护送下葬入乾陵。在反复确认过遣奠的日期后,新帝的脸苍白得像个病人,手指抽搐一般抠弄着惨吉服的袖口。尉迟真金真有些担心下一刻他就会随先帝而去。

月色盘空,疏朗的清辉将地上的人影拉得淡如薄烟。尉迟真金揉着眉心,指缝间的薄影颜色陡然一重,他抽刀横截:“什么人?!”

来人刹住脚步,并不看他,朝殿内喊道:“启奏陛下,太极殿有贼人冲撞灵驾后逃遁,金吾卫正四处搜捕,不知贼人可曾惊扰陛下!”

冲撞灵驾?大行皇帝在太极殿停灵多日都安然无恙,怎么会有人在此时冒这么大风险去冲撞灵驾?图什么?尉迟真金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确是金吾装束无疑,紧绷的神情不似在说谎,但眼睛一直没有看向自己。他正待喝问,皇帝已经急急赶出,金吾卫士立即行礼。“灵驾如何?”

“回陛下,丘将军发现得及时,灵驾未受损,但贼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转眼就不见了。陛下这边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没有,没有。”皇帝快速摇了摇头。尉迟真金说道:“太极殿周围现在警戒颇严,贼人逃不远,肯定是藏起来了。”

“对,对。”皇帝看着尉迟真金,如梦初醒一般指了指他,“大将军以前在大理寺,还有你们金吾卫干过,缉捕贼盗最在行。你带他去太极殿看看,快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疾步走下台阶,身后的宫女手忙脚乱地往他身上搭外袍。“可……臣现在的职责是戍卫陛下。”尉迟真金愕然道。

还有三步台阶,皇帝站住了。“朕这里没事,你方才在外面也看到了,哪有什么贼人。”他擦了一把额头,手放下时,脸上的神色已平静了不少,“先帝灵驾要紧。你们不抓出人,怎么让先帝入土为安?”见尉迟真金还是犹豫不决,他提了口气,强硬道:“尉迟真金,朕命你前往太极殿,协同丘将军缉捕贼人。”

圣令已下,尉迟真金无法再推拒。尽管觉得此事蹊跷不已,他还是尽快吩咐完了留守大明宫的千牛卫,只挑了两个备身随那个金吾卫一同前往。

太极殿院呈四方,东西两侧分别列设着高大的吉凶二幄。但庭院宽敞,倒也没占太多地方。四人稳健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尉迟真金一抬手,两个千牛备身在他后方站定。“其他人呢?”他盯着金吾卫的后脑勺,问。

金吾卫回过头:“丘将军在这里没找到人,已经带人前往中书省那边搜查了。”

“那文武百官和挽郎在哪?太极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快要午夜了,按理说文武百官这时应该聚集在正门东西廊下等待祭礼开始。即便因缉捕贼人而暂时遣离,正门那边也不该一个人影都不见。而正门往外黑漆漆一片难以视物,说明那后面的嘉德门以及两门之间长街上的灯都熄了。大行皇帝停灵殿中,殿外布置却如此不合常理,不能不叫人心生诡异。

“将军怕抓人伤及百官,让他们先去嘉德门外等候。”金吾卫淡定地迎接碧眼如炬的逼视,“灯应是贼人入宫时弄熄的,我们看贼人往西面和北面逃,忙着抓人还没来得及点。”他往凶幄那头走,尉迟真金也跟了过去。“三刻前丘将军带人巡逻至此,发现有人在动凶幄,”金吾卫退后一步,尉迟真金上前查看,“绕到幄后突然就不见了,大将军您会断案,帮忙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尉迟真金从他手中提过灯,照着凶幄表面仔细查看。幄布完好无损,连多余的污渍也不见,似乎未被人碰过。他将灯下移,正欲询问,背后忽然挨了一记撞。“将……”备身咕噜出一口血,身子重重砸进他怀中。尉迟真金猛然抬头,一道浓血溅过眼前,另一个备身捂着脖子软倒在地。满手是血的金吾卫紧盯着尉迟真金,一手持刀一手抽鞘,刀鞘相击:

“哗嚓——”刺耳的摩擦声贯彻长夜。尉迟真金抛下尸身,抽刀迎击逼上前来的金吾卫。当的一声清响,两兵相接,一粒铁屑迸上半空。金吾勉力欺身压刀,奈何尉迟真金根本纹丝不动。“嗯哼!”腹上踹来一股剧痛,金吾攥刀的手一松,失力后倒。太极门处传来匆匆的脚步与喝令声。金吾卫急了眼,连人带刀地撞向他。这一撞实在出乎意料,尉迟真金猝不及防地向后趔趄,脚下踩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二人重重地倒进帷幄。

“你……咳,咳。”他掰开胸前金吾卫的脑袋,劈手夺下他的刀。金吾卫狼狈地倒在一边,慢慢抹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丝笑意。

尉迟真金皱起眉,回头看了一眼龙楯:还好,没有损坏。他掀帐出去,而后停在了原地。

丘神勣拄着刀,好整以暇地伫立于红发男人面前。他身后金吾持刀林列,刀光随着灯火一起狰狞地扭动。尉迟真金定定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开口道:“丘将军想来干什么?”

“这话问得奇怪。”丘神勣露齿一笑,用刀指了指地上两具千牛备身的尸体,又指了指乱七八糟的帐幄,“我还想问问大将军,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守着陛下,来灵驾前捣什么乱?”

“你少颠倒黑白。”尉迟真金厌恶地往后一抓,将正慢慢往外走的金吾卫拎出来扔到丘神勣脚边,“你的人谎称太极殿有贼人作乱,哄骗陛下让我带人前来帮忙缉贼,趁我不备杀……”他瞪着那个缓缓爬起、在丘神勣身边立定的金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大将军打伤的我。”金吾哑声开口道。尉迟真金那一脚踹得太重,他说了一句话就不得不用刀撑地,佝偻着高大的身体继续说:“我亲眼所见,大将军带着两个千牛卫在凶幄边不知干什么。我上前阻拦他们就与我动手,我为自保才不得不杀了那两人……”

“你!”尉迟真金怒目圆睁,挥刀砍向那张混淆是非的嘴。嚓!丘神勣手腕一旋,尉迟真金的刀被别开。“人证在此,”他将那金吾卫揽到身后,盯着怒气冲冲的红发男人,“千牛卫大将军尉迟真金擅离职守,击伤金吾,毁坏龙楯,是乃于大行皇帝灵前大不敬,其心可诛!本将军奉命缉捕罪臣,即刻将其押入台狱!”

他高声宣告,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不容抗拒地钉死了三大罪名。尉迟真金垂着目光,没有说话。丘神勣满意地一挥手,众金吾纷纷掣刀上前。

“奉命缉捕,”刀光架下时,尉迟真金抬起了眼睛,“奉谁的命?”丘神勣眼前一花,金吾们惊呼着散开,横刀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我要见陛下,”尉迟真金击退一个欲阻拦他的金吾卫,抬刀指向丘神勣的鼻尖,“陛下可以为我作证,本座是奉皇命同你的人来太极殿的。”

“你擅离职守,陛下怎么可能为你做证。”丘神勣没有含糊,拔刀劈开冒犯到眼前的兵器。尉迟真金借力侧闪,脱出金吾卫的包围圈。“提刀!”丘神勣朝手下怒吼一声,率先提刀砍向红发男人,“诽谤圣躬,罪加一等!”尉迟真金当头接下,抬腿欲踢,奈何丘神勣反应迅速许多,见他欲攻自己下盘早已撤身。尉迟真金不与他争辩,拔腿向左延明门冲去。

紫宸殿位于大明宫正中,而大明宫在宫城东北,太极殿在宫城正南。纵是轻功再好,单凭脚力也绝非一时半刻能赶进紫宸门。再加上在此耽搁的时间,就算赶回去也不知能否救下皇帝。想起紫宸殿内那日夜惊惧的年轻人,连大臣递上来的奏疏都不敢多看。尉迟真金不由得揪紧了心。距左延明门仅十数步,忽起的风将门前灯火曳得奇形怪状,跳动的火光扭成一圈走马灯,晦明不定的人面在眼前一盏盏划过:先帝,先太子李贤,废帝庐陵王,还有苍白消瘦的新帝,最后是……怀英。

怀英。

“新帝聪敏好学,为人宽厚。但有了两个兄长前车之鉴,他如今只想自保。若无太后和她的人掣肘,他做治世明君不成问题。”

上好的狼毫笔,浸饱墨的笔锋锋利如锥,刺墨入纸,字字锥心。

“你不替我求情,太后才能放下对你的疑心。庐陵王今后生死难测,你要想办法保护好新帝。”

极细的毫毛,触在纸上竟洇开硕大的墨痕,如血迹泼溅。男人愣了愣,无可奈何地一笑。

被复起为千牛卫大将军时他还暗自欣喜,如此正好可以亲身戍卫新帝。他最终割下了那一缕污墨的纸,亲眼看着他写完那一道万劫不复的奏疏。他向他承诺会好好保护恐惧的皇帝。可眼下真是该死。尉迟真金恼恨地想。明明一开始就察觉出了蹊跷,当初怎么就没多辩几句留在紫宸殿。还真是低估了丘神勣——一个敢逼杀先太子的太后鹰犬,怎么就不敢支开他以后对毫无防备的新帝下手!

他这厢恼恨不已,后头追赶的左金吾将军火气也不比他小。原以为这么多人在太极殿院内拿下尉迟真金不成问题,若他反抗,就地格杀便是。可谁知竟被他轻而易举地逃脱了,不过没关系,四方出口都是金吾卫把守,左延明门外早已布置妥当——



“霍耿?”

络腮胡中郎将望着不远处的千牛卫大将军,缓缓拔出了刀。

看见刀光,尉迟真金怔了一瞬,但横刀已本能地格在身前。“你也和丘神勣一路?”他盯着昔日的得力下属,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的追杀声。“和他一样想栽赃罪名给我,谋害陛下!”霍耿抬刀格挡,带着恨意的猛力震得他虎口一麻,诸金吾纷纷拔刀劈来,“闪开!”霍耿大喝道,抽刀一扫竟是挡开上前助力的属下。

“我们没有谋害陛下!”在金吾们惊疑的目光中,霍耿冲尉迟真金喊道,然而对方置若罔闻,劈头又是一刀。“你若还有点良心就让他们散开,我得回去保护陛下!太后真要杀了她所有儿子吗?!”尉迟真金攥刀的手一紧,霍耿低吼着压下双膝,额上汗水涔涔。“上……大将军,陛下现在很安全没人想动他,你不能再打了!束手就擒说不定还有生路!”一番话说得他气都喘不上,尉迟真金忽然撤力,接着一刀切下正中打飞了霍耿的兵器。“那我也得请陛下为我作证!”

霍耿迅速看了一眼他身后,丘神勣已经带人出现在了左延明门口。“陛下不会为你作证……的……”尉迟真金死死勾住他的衣领,霍耿的脸色登时涨得通红,“什么意思,”红发男人喝问道,火光烧进怒瞪的碧眼,“陛下怎么不会为我作证!”

“陛……下,受制于太……后,”霍耿放弃掰开颈前铁钩般的手,双臂颓丧地耷向两侧,“自保,他得……自……保!”刀风裹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尉迟真金连忙将他甩出。霍耿撞翻二人,打了几个滚才从地上爬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好赶到的丘神勣,还有后面兵甲凛冽的金吾。右延明门的金吾卫肯定已经听到了打斗声,不一会儿也会赶到。他转过脸,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左又抽出一把刀。尉迟真金碧眸微眯:这双手使刀的招数,还是自己教给他的。

“金吾卫承蒙皇恩,不会做对陛下不利之事,”霍耿跨步上前,挥刀侧切,“丘将军说了,今夜要杀的只有……你!”尉迟真金避开侧面虚招,单刀一横接住正落的刀风。叮。金铁声细微得如降落的力道,男人来不及惊讶,一柄打转横刀已然扫过他身后两个金吾的脖颈。“跑!”霍耿猛地将他推出那个缺口,而后纵刀劈杀起其他惊呆的金吾卫。“长乐门!快跑!”

尉迟真金重重地一低头,后退两步转身朝前奔去。身后杀伐声并未远去,且追随着他的脚步逐渐逼近。他慢慢听不见霍耿的怒吼了。一个人一柄刀,怎能抵挡暴怒的金吾卫。身后一声熟悉的惨呼,尉迟真金终于忍不住回了头。“跑,上将军……”鲜血溅染了袍角,霍耿想推他,但是半截上身根本支撑不住他做这个动作,逶迤的肠子在泉涌的血流中蠕蠕颤动。尉迟真金抬起头,双刀交错的寒光骤然劈至眼前。



入夏的长安城白日里热,可到了晚上习习凉风吹着,叫人舒适无比。兼之这亥时本就是人该歇息的时候,所以纵然知道这时候打瞌睡容易误事,这时候一到困劲儿该来还是来。阎知微的脑袋止不住地往下坠,坠了不知多少次后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和被砸的人一起痛叫了一声。“哎呦喂,老王?”阎知微捂着脑门,向揉肩膀的王本立赔了个不是。“快站队。”王本立催促他道。阎知微环顾四周,发现百官都打着哈欠开始列队了。

“哎,这都什么事,突然就把我们从太极殿撵出来搁这等着,光说有贼又不说明白……”阎知微耷拉着眼皮,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找自个儿的位置。他实在困得厉害,不得不拉住王本立,对方被他拉得没法站队,没好气地扯袖子:“松手,松手!”

阎知微望了一眼嘉德门,挽郎们正在往那里聚集。看来贼人的确被抓到了,但周围怎么不见几个金吾卫呢。“你说这丘神勣和他那帮金吾卫,搞什么鬼呢。”他问王本立。

王本立终于扯出了袖子。“闭嘴!”他低喝道。



长乐门,宫城东二门,灯火通明,警戒稀少,毕竟此刻大部分警卫都部署在了宫城正门外。但两个时辰后祭礼又要开始,守在此处的几个宫卫还是瞪大了眼睛。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宫卫警惕地向里探头:“什么……”

“人”字未出口,一支长矢破风而来!奔至眼前的红发男人却似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反手旋刀,箭矢叮叮落地。“千牛?!”尉迟真金一臂挡开他往左闪避,宫卫额前一冷,向后仰倒在地。

“该死!”丘神勣恨恨地把弓往身边金吾怀里一塞,加快了追逐的步伐。被围捕的猎物一旦脱网,求生欲和反抗欲都强烈得让猎手们难以应对。偏那尉迟真金还狡猾得像只野狼,胡禄里的箭都射完了也未曾伤到他半分。都怪霍耿那无耻叛贼!丘神勣心中恶骂被他腰斩的中郎将。狄仁杰下狱他没说什么,尉迟真金免官他一声不吭,太后降了他的职也默不作声,原以为是个没骨气的软蛋,关键时刻竟敢大了狗胆倒戈!

——“今夜要杀的只有你。”

出长乐,入皇城。皇城横街纵贯东西,东通延喜门。

——“陛下不会为你作证。”

往右手处再跑百步远,就是左千牛卫官署,白日轮值换下来的卫士们应正在里面休息。可年轻的千牛备身躺在血泊中,霍耿的半截身子断在血泊中,黑夜里的血泊尖厉地叫嚣,沸腾,铺天盖地糊到眼前。

——“奉命缉捕罪臣。”

奉命缉捕!奉命缉捕!尉迟真金简直想大笑,风不再温柔。它疾厉地撕开喉咙,血腥气猛烈得男人几近反胃。从一开始就没人能侥幸脱逃!不落井下石就只有死路一条!从来都没有什么圣恩浩荡,更别提什么旧恩难忘,反臣也好鹰犬也罢,到头来都是无用即弃的废棋!

“将军,他要出皇城了!”年轻的金吾卫大喊道。他有点想不通,追了这么久对双方体力都应是不小的损耗,可他们与尉迟真金之间那十几步的距离就是拉不近了。“无妨,延喜门外有……”丘神勣脸上笑意顿僵,“混账!”

夜幕下尉迟真金点地一跃,一脚横踏城墙腾身上旋。横刀插入岩缝,背刃上折。丘神勣慌忙张弓,又发一箭,可猎物早已借力翻入皇城墙外。延喜门外一阵哗然。待金吾卫们好不容易赶过去时,猎物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此人轻功厉害,踩着我们弟兄的脑袋,一眨眼就没了影……”守门的卫士摸着痛兮兮的脑壳,羞愧道。丘神勣毫无体谅之情地甩了他一掌,“那就往前追!”他怒吼道,“他要出了城,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



“本来想从通化门出去后,直接去长乐驿取匹马。但我忘了永兴坊那里还有金吾卫,”尉迟真金苦笑了一下,“在洛阳当了那么久的金吾卫,反而忘了长安城怎么布置的了。”

狄仁杰的手抚过他胸前长疤,轻轻地,仿佛生怕一用力这里又会血如泉涌。“痒。”尉迟真金不知第几次把他的手掏出来。“然后呢?”狄仁杰低声问。

“不讲了。”

狄仁杰一愣:“为什么?”

“你照照镜子,看你怕的。”尉迟真金刮了下他的鼻子。方才怀里人一直忧心忡忡地苦着脸,好像被追杀的是自己一样。“那你直接跟我说,谁伤的你。”狄仁杰掰开他的手。

“那多没意思。”尉迟真金重又把他拢进怀中。狄仁杰乖乖靠着他的肩膀,像一团蜷起来的狐狸。“他们人多,再往前跑也跑不过,正好崇仁坊外有龙首渠,我直接跳了水。你猜我出来时看到什么了?”

狄仁杰不猜:“什么?”

尉迟真金对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沙门。”



一甲一刀为了泅水方便都被弃在了渠底。尉迟真金握着仅剩的一把横刀,刀尖离僧人喉结不过半寸。“别出声,”他哑声说,“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

僧人微微垂眸,却不是看向威胁自己性命的寒刀,而是持刀人腕上那枚裹着水光的香囊,月色下它一身辉泽流转。“阿弥陀佛,”他诵了一声佛号,脸上无惧无喜,“寺小人少,施主便是藏身此处,恐怕很快也会被发现。”

“放屁!”尉迟真金骂道,刀尖抵住了僧人的喉结,“这里是胜业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若发现我,你也别想活!”

血珠滴落在念珠上,而僧人握念珠的手却一动未动。“龙首渠流经本寺,追杀施主的人肯定会去包围下游,若在下游处找不到您,那必然会来此查找。”他淡淡地说道,“胜业寺再大也非无边无际,找出您是迟早的……”

“够了!”尉迟真金怒喝一声。收刀往寺墙走去。僧人疾步追上前,“施主随我来,寺后有马。”他说着拉起尉迟真金,也不顾对方怀疑的挣扎,硬是将他拖到了寺后。果然有一个马厩,里面的马儿默立沉睡。僧人将念珠挂回脖子,解开一匹额间映雪的黑马。“此马亲人,好生待它。后面有小门,从那里即可出坊。”僧人叮嘱道。马儿在尉迟真金身边睡意朦胧地打着响鼻。男人跨上马,狐疑地看向他:“为什么帮我?”

僧人微微笑了起来,平凡的面孔沐浴着月光,慈悲得近乎淡然。“有人割舍不下施主,正如施主逃命时也割舍不下这枚香囊一样。”他轻轻指了指尉迟真金腕上水漉漉的信物,“我佛慈悲,成全世人。”

僧人说得没错,出了小门就是坊外长街。尉迟真金绕过东市,纵马南奔。马儿清醒后跑得很快,轻健的马蹄声在坊间回响,不一会儿就过了东市,身后暂时还没看到追兵。尉迟真金略略放下一点心,张开右手。自然割舍不下。他注视着掌上那一双轻轻颤动的并蒂莲花。方才在水中他为减轻负重丢了不少东西,革囊也扔了,但依旧记得将里面这枚香囊缠到腕上以防被水冲走。只有这个是狄仁杰留下的。他握住香囊,用力贴到唇边。

眨眼间修行坊已被甩到身后。现在这副湿衣粘身的狼狈样子,只怕会被守城门卫怀疑,且从此处到最近的启夏门也有段距离,最好还是从曲江园林出城。尉迟真金看了一眼东方,夜幕的墨色已经开始稀薄。再有不到一时辰报晓鼓就要响了,届时长安城里将会人来人往,金吾卫的搜捕就要困难不少。尉迟真金兴奋地一夹马腹,马儿飞踏过黄渠渠桥。出城后先去樊川接上阿耶,再由终南山路出逃。纵那丘神勣有天大的本领,面对茫茫山林也没法在一时半刻搜出人来。更何况大行皇帝葬礼未成,皇宫可缺不了金吾卫。

微风渡池,凉意扑面,曲江池已近在眼前。然而凉意忽地一滑,马儿抬蹄长嘶。尉迟真金掣紧马缰,擦面而过的铁矢削断几茎红发。“下马就擒!”丘神勣端坐马上,手引长弓。金吾卫纷纷跟着张弓搭箭。尉迟真金飞转横刀扫开箭雨,而马儿躲闪不及,身中多箭,痛得将尉迟真金甩下鞍去。“噗哧。”几支长箭穿透了仅剩的护身皮甲,尉迟真金撑着刀,缓缓跪倒在地。

丘神勣一抬手,身后金吾停止发箭。他将弓挂回身上,抽出刀来。尉迟真金勉强用刀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哗啦落下一串染血的佛珠,丘神勣在他跟前站定,举刀下劈!

“当!”丘神勣猛然瞪大眼睛,手中横刀定格在半空。大腿铁甲撞得刀身微震,尉迟真金屏气架住对手的胳膊,另一手迅速抽出他身上的长弓。丘神勣强忍着腿部乃至腰腹的剧痛,劈手欲夺,尉迟真金趁机将他套入弓内。电光火石间原据上风的金吾将军已被他用弓弦扼住了脖颈。“别动,叫他们都滚,不然我勒死你。”尉迟真金粗喘着把他一转,弓弦紧贴住他的脖子,倒勒着他往后拖,顺带踢飞他手中的刀。金吾卫们见将军被制,一时不知该上前还是原地不动。丘神勣跟着他倒退,脸上笑意徐徐绽开。“你不敢杀我,”他低声得意道,“杀了我,你就真的……有罪了。”

“你看我敢不敢。”尉迟真金用力一拉弓,人质脖子上被磨出一层血。“你杀了我狄仁杰会怎么样!”颈前痛意稍轻,丘神勣抓住弓弦,双手顿时割出深深的血痕。“都过来!”他大吼道。金吾们提刀冲上前,尉迟真金一脚将他踹远,抽刀迎战群攻。一刀格回劈砍,一刀破甲穿刺,横刀过处血光四溅,鏦铮刀鸣间夹杂着金吾卫的惨叫。“废物!”丘神勣踹开挡在眼前的金吾,接连纵劈两刀,皆被尉迟真金扛下,第三刀劈至半空忽然转势横扫!“铿——”两刀砺砺相擦,火星四溅。尉迟真金咬紧牙关,脚下连步后退。

“你的刀快崩了。”丘神勣压着刀步步紧逼,轻声说。“够了吧,今晚这么多人给你陪葬。横竖你逃不过一死,不如多为焚字库的那位想想……哼!”他向后微退,二刀相离。“他还真是你的软肋,一提他你就浑身是劲。”丘神勣笑道。

“别他妈用你的脏嘴提怀英。”尉迟真金啐出一口,用力踩紧脚下柔软的泥土。刚刚那一顶用了他大半身气力,加之之前砍杀了那么多金吾,现在半个身子都在发软。他折断身上几根碍事的箭杆,朝对面扔过去。

劝说无用,丘神勣也不再客气。他对剩下的金吾卫打了个手势,示意谁都不许上来。尉迟真金隐约发觉眼前寒影斜切,下意识地抬刀挡去。细密的纹悄然裂开,丘神勣满意一笑,扭了个花招侧切,直接切飞一块刀刃。“我可没骗你。太后若知道你敢这么反抗,回头定饶不了那姓狄的。”他语气诚恳,眼神却如玩弄耗子的老猫。尉迟真金加上另一只手,勉强扛住下压的大力。“一派胡言……我活着,你们才不会杀他。”

  丘神勣仰天大笑,猛然砍下第三刀!尉迟真金手腕一松,崩口的横刀瞬间飞了出去!他踉跄后退,金吾将军一个跨步,钢刀对着他前胸准准劈落!尉迟真金手无寸铁,本能抬臂抵挡。

叮。

霜芒如一粒流星,拖出血色的长尾。

丘神勣恼怒地瞪着无力倒下的对手,那一道自胸贯腹的壑伤正汩汩涌血,若再正两寸,壑伤会自顶及腹将他对半血分。可这一刀居然偏了。他擦着脸上的血跨坐到男人身上,对着那张脸狠揍了两拳。“杂碎!”他唾道,举刀瞄准心口正刺下去。

墨色是退潮的海,从天际一层一层地撤离,没入稀薄的金彤。熹微的晨光似乎唤醒了花香,但不可能,入夏了,牡丹都死了。

可清香的确萦绕上来,有人伏在他耳边低笑。怀英。他模糊地抓向那一缕清香,是新鲜的降真。他笑了笑。怀英,难得起得比我早。

他抓住了。

“你……!”离心口还差一厘,刀卡进一双肉掌。丘神勣惊讶地瞪着自掌缝间冒出的鲜血,难以想象垂死的男人居然还有力气空手夺刃。不是降真,也没有清香,泥土和鲜血搅和成令人作呕的腥气。尉迟真金嘴角一扯,刀刃铿然断裂。丘神勣未及闪躲,那一截白刃已刺向他眼睛!“啊!”他捂住血淋淋的额头,血糊得眼前一片迷离。尉迟真金一拳揍中他的鼻梁,掀开他朝密林跑去。

“将军!”金吾卫急忙冲上来,先扶起受伤的丘神勣。还好那一刀刺偏了,只是刺伤了额头。“蠢货,还不快追!”丘神勣抽出身边金吾的刀冲着属下狂暴乱扫,“都给我追!他跑不远!”金吾将军挥起横刀,半面覆血的脸狰狞如罗刹恶鬼。金吾在他的驱赶下一刻也不敢怠慢,迅速涌入了密林。



曲江园林沿池南延,一路通往城郊。再往南走,是樊川,樊川……

尉迟真金摔倒在地,胸前的血无情地穿过勒着伤口的布条,滴滴答答地落在草丛中。走不动了,走不到樊川。他想看一眼前方,可头都抬不起来。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边,马儿轻轻蹭了蹭他的额。

果然亲人。他欣慰地想,扶着树木起身爬上马背。马儿低咴一声,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身后箭矢飞逐,有的擦风而过,有的没入马身,而身下坐骑速度不减。尉迟真金趴在鞍上,心疼地抚摸着它轻扬的鬃毛。一座别业出现在不远处,紧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箭矢被它们挡在了身后。尉迟真金轻扯了一下缰绳,马儿会意左转。跑过十步后他又扯了一下缰,马儿轰然跪倒在地。

尉迟真金支起上身,轻轻合拢那只湿润的眼睛。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大门往前一推,门居然开了,他被门槛绊倒在地,再也难以起身。“阿耶……”他哑声叫喊着,向前爬去。阿耶呢,仆役呢,中堂内黑暗寂静,院子里空无一人,人都去哪了?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反倒让重伤的男人清醒了一些。他以臂代足,向寝堂爬去,青石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阿耶,你在哪……”他撞到了一扇屏风,屏后榻上老人端坐的身影映入眼中。尉迟真金松了口气,掰着榻沿想起来,“阿耶,是我。”他推了推老人,老人直直倒下。

白花花的蛆虫惊慌失措地从半腐的尸身下爬出,争先向着敞开的窗口逃窜躲避一波波扑来的热浪。明亮的火光照清了老人已经烂去半张面目的脸孔。火焰灼烈,天色欲明,可眼前却一点点暗淡下去。

“我听你的……”尉迟真金摩挲着腕上的香囊,一道浅浅的痕正好劈在两朵莲花中间。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为你求情,我接受免官,我答应你好好保护皇帝,我们以为只要能活着没什么是抗不过去的……可怀英,我们算不过她。失血过多的身体摔落在地,浴火的屏风像一座火山,颤悠悠地扑向他。

火山扑向自己的一瞬间,尉迟真金慌忙握紧了香囊。降真丸的香气混着血气亲吻他的嘴唇。五更天要结束了,他不想醒。往常不会这样的,也许昨晚不该一回京就抱着狄仁杰胡闹。朦胧间有一缕凉意绕上了手腕。怀英?鼻子被人一掐,狄仁杰吃吃地坏笑。对了,昨晚他说过有东西要给自己。

他喘不上气来,窒息的黑暗沉重地压垮了头颅。怀英,别闹。暖意舔舐着脊背,狄仁杰温顺地环抱着他,披着降真的清香……今日休沐……一切都不急……他安然闭上了眼睛。



熊熊大火燃烧着这座小型别业,火光灼红了樊川的天空。丘神勣漫不经心地擦着脸上的血迹,木梁断裂的噼啪声接连响起,他露出愉悦的微笑。轰得一声,前门与中堂垮塌下去。

“将军,要不要检查一下后面。”一个年轻金吾提议道,得到丘神勣的默许后,他与身后三人绕开火海冲向宅后。没记错的话这人是新来的,这么急于表现自己。丘神勣望着那群振奋的背影,想。又是一声轰然作响,最后矗立的寝堂也塌没在火焰中。

东方吐露鱼肚白,祭礼即将开始。丘神勣抬手一招:“给他们收尸。”



夜幕忘了时序,懵懂地降临。它甚至遗忘了月亮,所以比以往的每一个夜都黑。尉迟真金茫然地走在夜色——抑或说纯然的黑暗中,没有光,也没有路,只有前方传来水声。

水声滴答,是从湿透的白衣上沥下的一串珠。他撩开那如帘的长发,湿润的发丝缠绕着手指。他看见狄仁杰乌黑的眼睛,满面凄恻浸在冰冷的水中。“怀英?”他急忙去擦他脸上的水,可手指只能在虚空中乱划。怎么回事,这是掉进水里了?他迷惑地想。我不是教过你浮水吗?狄仁杰在颤抖,似乎冷得厉害,那身白衣单薄得他心疼。过来吧。他无声地说。然而对方望向他的目光绝望得令他惶恐。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谁欺负你了?”他不知所措地问。别怕,我在这。狄仁杰终于畏缩着向他伸出手,“尉迟,”他的声音轻如即将飞散的魂魄,“你别走。”

我不走,我怎么会走呢。尉迟真金盯着那颤抖的指尖,可没有一只手愿意接住它们。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下,我不走。他一步步倒退,步伐决绝,眼睁睁地望着那雪白的身影被孤独地遗弃在原地,瘦骨伶仃的手依旧无望地伸向他。怀英!他默默呐喊,气急败坏地向前抓去。冰凉切入掌心,光亮刺破瞳孔。他猛然想起,夜早已尽了。

“老芋头……老芋头?!老芋头你终于醒了!”水月激动地抽出手,反包住尉迟真金愣在身前的手掌。“你睡了两天,我都以为你撑不过去了……呜呜……”铁勒女子胡乱擦着眼泪,尉迟真金被她蹭了一手水。他发现她脸上已经没了浓妆和眉钉。“……水月,这是哪。”男人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终于吐出一个嘶哑的句子。

“是……兴、兴宁坊。”水月咬了下舌尖。她倒来一杯水,给尉迟真金喂下。男人喝完水,总算有了些精神。他想扶床起身,但满身剧痛又把他拉回榻上。“你别乱动啊,伤太重了。”水月忙按住他,大眼睛里闪烁着焦虑,“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你老实点吧。”

“兴宁坊,离皇宫这么近。”尉迟真金不安地握了握手,一阵刺痛,而掌中空空,“香囊……”他喘息着,水月忙从怀中掏出链球塞给他。“是你救的我?你不是在掖庭么?”尉迟真金重新缠好香囊,看着她问。狄仁杰下狱后,沙陀与水月都受到了牵连,一个押入大牢一个没入掖庭。

水月支吾了半天,就是给不出答案。尉迟真金疑心顿起,正待再问忽听对面屏风后传来陌生的声音:“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他们绝想不到您还会回来,大将军。”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尉迟真金皱眉:“谁?”

“大将军别担心,是奴的主人吩咐奴救下您的。若要害您,何不直接让丘神勣把您烧死?”那人说,“至于丘神勣那边您也放心,他见到尸体,认定您已经死了。”

“那叫你主子过来。”

“主人不在这。但大将军想问什么,奴也能回答。”

尉迟真金抠着枕头,一点一点地支起身。水月忙伸手搀扶,并把一团衣物塞到他腰后。“放心,我也是他们救的。”水月小声道。

“你主人是谁?”尉迟真金望着声源问。屏风后只点了一盏豆灯,那人站在角落,半个魆黑身影将屏上的青绿山水涂成一团浓漆。

年轻人沉默了许久。“在弄清将军打算前,奴不能说。”

“我有什么打算。”尉迟真金觉得好笑。这家伙和他主子难道看不出自己现在在朝廷眼里已是罪大恶极,一身朝不保夕么?“将军可以慢慢想,”年轻人温和地说,“是打算报仇雪恨力证清白,还是隐入山林不问世事?”

水月看了一眼男人阴云密布的脸,有些不忍。“等他养好伤再说吧。”她对屏风道。

“让他说。”尉迟真金沉声道。天下没有白给的恩惠,这一对主仆冒这么大风险救下自己和水月,定然有所图谋。

年轻人轻笑一声,继续道:“大将军是英雄人物,蒙此不白之冤又家破人亡,不会当缩头乌龟。但恕奴直言,现在回去力证清白也不可能。朝堂是太后的天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虽知道您的冤屈,但他只是傀儡……”

这话不错。尉迟真金自嘲地一笑。霍耿的死证实了他拼命保护的皇帝根本不会为他作证,说不定还掺了一脚那夜的局。“更何况,狄仁杰还在洛阳,还在太后手中。”年轻人微微加重了语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不知将军是否有意报仇?”

尉迟真金向后一仰,靠住了榻头。“说了这么多,你主人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他闭上眼睛,感觉身后一处箭伤好像又裂开了。

“供我主人差遣便罢。”

“差遣?”尉迟真金睁开眼,冷笑一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主人姓甚名谁有什么目的,凭什么不明不白地供他……差遣……咳!咳!”水月忙给他顺背,待男人气平了又去倒水。提壶的右手颤个不停,她懊恼地换了只手。

“看看李唐宗室如今的形势,”年轻人缓声道,“看看满朝还剩下几个敢说话的臣子?再看看您自己!您想做的必然和主人所想不谋而合。主人可是向来看重您!”不等尉迟真金回应,他又道:“如果您还担心狄仁杰,那主人也可以尽力保护他。虽说碍于太后威势,现在救他出来是不可能,但主人可以想法保他不死。”

尉迟真金把杯子递到水月手中,“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他望着半道漆影,疑惑地问。



年轻人凝视着屏风后的二人。榻上男人面容隐约,但他知道对方正紧张地盯着自己。他得意微笑,手指轻轻贴住了面前的青山。

“我家主人,是位贵人。”



“贵人是谁?”

尉迟真金看了一眼怀中发问的狄仁杰,没有说话。

“贵人是谁?”狄仁杰又问了一遍。红发男人凝视着面前漆眸,拇指缓慢擦过他尖尖的眼角。狄仁杰眉心微蹙,脑海中飞速划过几个可能的人名。尉迟真金看着他双眉越蹙越紧,慢慢启唇:“跟我……”

“砰砰砰!”话未说完,外头传来激烈的砸门声。

TBC.

本章参考资料:

郑茂良《大唐皇帝的葬礼》

【清】徐松《唐两京城坊考》

因为文里参考之处得比较多就不挨个列明了,反正葬礼相关礼仪和翅总逃生路线以及长安城其它相关布置就是根据这两份资料写的=口=

PS.看地图龙首渠支流应该是流经胜业坊中间,而胜业寺是在西南。文中剧情需要无视了一下这个地理史实嘿嘿^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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