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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狄】《四时花》一

分四章,一章一个一发完的小故事

是给裴狄无料安利包写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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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桃花春》

    缰绳微紧,马儿缓缓驻步。张训翻身下马,抱下挂在马后的一坛酒向门内走去。坛口封得严实,却挡不住里头芬芳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到哪都遗下一路醺甜。刚经过阍室,一道瘦影忽然出现在面前。张训下意识地想把酒坛往身后藏,可这么大一物什早入了对方的眼,实在躲无可躲。他只好抱着它笨拙行礼:“张训见过相公。”

    狄仁杰向他伸出手:“给我。”

    张训踌躇片刻,还是没胆量反驳,犹犹豫豫地把酒坛递给了他。狄仁杰抱着一坛酒:“买了多少?”

    “回相公,两坛。”他干咳一声,“这坛本来就是少卿送给您的。”

    “是么。”狄仁杰笑了笑,“那把剩下一坛也给我。”

    张训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张了张嘴,半天才道:“这……不太好吧。”

    “你若真为裴少卿好,就把酒给我。”狄仁杰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吊钱,搭在青年胳膊上,“再把这个给他,让他买点生姜。”

    张训无法,只好接钱,回到马边解下了另一个酒坛。

 

    一星娇红脱了枝头,翩翩舞向半空,又悠悠打着转儿飘坠。三月春暖的日子,林中尽是不甘淹于灼灼群芳而飞离满树烂漫的零花碎瓣儿,和风起舞时便与万枝丹彩一同染艳了融融春光,纵是最终零落成泥也不可惜。女子拂去满台花瓣,耳边是老常客优哉游哉的吟唱: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又瞎念诗了,花开这么好,叹什么呢。”女子头也不抬道,她正忙着将案上几个小盅儿倒满。盅底青光润泽,一含住浅红的酒液便若那活泛游鱼,搅起一池桃色的潋滟。毕竟是明州亲戚送的越窑青瓷,果真名不虚传。老常客看着她麻利地将几个试尝酒盅摆满案头,笑道:“老板娘当然不愁,我看你最近的生意好着呢。”

    “可不是呢,像你们这样的贵人,就爱这时候看着花喝酒。”老板娘愉快地欣赏着案头整整齐齐的一列青盅儿,里头安静的佳酿如一颗颗桃红琥珀,映入她明亮的眸子。“前两天还有个大理寺的官儿来我这买了两坛。哎,他先前就买过几壶,喝得倒是挺快。”

    老常客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不准人家不是来买酒的,是来看……”话未说完就被老板娘气急败坏地打断:“胡扯什么,亏你还是个老博士了!”说是老博士,其实也没多老,胡子都是黑的。博士也是随口叫来。老板娘光知道这人住在附近,在国子监干事,不过每次来这转悠都穿成一副布衣模样。

    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官儿,他不提,老板娘也没问过。

    “哎呦,能配上履道坊春光美景的,不也就你这老板娘了。人俊酒也香,这美名可是远近闻名。”老常客一脸无辜,好似根本没看到老板娘脸上飞起的两团红霞,比那满树桃花还热烈。“美什么呀,还不是为了吃口饭。”老板娘摇着头,转身回屋。算起来,她在这卖自家酿的桃花春也有三四年了,也就这两年生意才有点起色。不解民生艰辛的文人墨客只把她想象成当垆卖酒的卓文君,却未见她的眼神如何一年年老下去,再不复当年初生桃花般的清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老常客感慨地望着桃林,里面人影穿梭——风姿绰约的娘子,孔武有力的郎君,活泼灵动的孩童,头发斑白的老翁……皆被艳丽的花影遮去面孔,只余稀疏笑语穿枝拂叶而过。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他望着那一抹皤然白发,喃喃道。“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惜红颜美少年……”

    等等,美少年?!

    “不是美少年,但是美丈夫哪。”老板娘抱着两个新封好口的小酒坛出来,朝两位劲装来客迤然施礼,抬头时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裴少卿这次要买多少?”

    裴东来从张训手中拿过伞。青年会意,上前一步道:“烦请老板娘装两坛小的便是。”

    老板娘利索地装下两小坛酒,仔细地封着口。裴东来早已打着伞向拴在树下的马儿走去,完全没在意那老常客暗中观察的目光。老板娘给酒打着包,问张训道:“前两天不是才买了两坛大的,喝得这么快?”看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在借酒浇愁吧。

    “呃。”张训顿了一下,对她摆摆手,“那个,要是有人来问,可千万别说少卿今天来过这。”

    这就奇了。老板娘望着那俩人带酒匆匆离开,隐入桃林片刻便不见。不过买个酒而已,干嘛偷摸得像做贼呢。

 

    门阍一见裴东来回府,一手拍着小仆役进屋通告,一手殷勤地伸过来给他牵马:“阿郎可回来了,狄相公在里头等您多时了。”

    裴东来一惊,脱口而出道:“他怎么来了?”

    门阍也愣了:“啊……?不是您请他来的吗?”

    裴东来当然记得是自己请他来的,可没想到狄仁杰来这么早。他迅速和张训交换了一个眼神,解下酒壶塞到他怀里,无声地指了指后门。

    中堂南设垂帘东设窗,窗外不远处一株桃树在习习微风中不紧不慢地摇晃着叶子,几粒浅红的花苞隐匿在绿叶间,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宽阔的庭院。庭院宽阔,留给它们的空间可不宽阔,前头侧房的门墙投下深重的阴影,把阳光逼走一大片。只有一粒花苞钻进了为数不多的暖和里,细细地抽出娇嫩的蕊。

    “这棵树再往南栽一点就好了。”裴东来靠近时,听见狄仁杰如是说,“这样花能开得好些。”

    “麻烦。”裴东来揉了揉鼻子,觉得还有点痒。先前薛勇还劝过他在院子里换棵高大点的植物,槐啊杨啊都好,这么一株成天晒不到阳光蔫不拉几的桃树未免碍眼。谁知裴东来压根不在乎这些,还说桃树搁这就挺好,正好挡挡厨房飘出来的油烟。狄仁杰转过头,看见他揉红的鼻头:“买生姜了吗?”

    一提这事裴东来就有点恼,目光故意越过他投向窗外的桃树:“没呢,麻烦。”

    “什么都麻烦,就跑半个洛阳城去买酒不麻烦。当初不是说好了病好之前不碰酒吗?”狄仁杰说着,又转回了头。裴东来不情愿地抿着嘴,上前抱住男人。他比狄仁杰高出半头,胳膊一圈过来狄仁杰就顺势靠进了他的颈窝,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绕了过来。“反正都被你没收了嘛。”裴东来闷闷道。

    狄仁杰叹了口气:“东来,你这风寒什么时候的?”

    “正月底吧,忘了哪天了。”

    “正月底到现在,一个多月了。”狄仁杰掰着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指。裴东来长年习武,平日也不大生病。但他毕竟体质特殊,生起病来比常人难调理得多。“平时查案子就够忙的了,有空还不好好养养病。”

    就是因为平时查案子够忙了,有空才想逍遥会儿。裴东来有点委屈地低下头,下巴搁在狄仁杰肩膀上。一只手轻轻贴住他的脸颊,有点凉,他偏过头亲吻着男人温热的颈。窗外,阳光下的桃花静静绽放。

 

    是夜,子时三刻。

    裴东来从被子里抽出手,小心地探到枕边人鼻下,均匀悠长的气息轻扑扑地落在指上。看来是睡熟了,睡前那三顿折腾果然有用。狄仁杰自打升相位后日理万机,有些日子没由着他这样胡来了。“我怀疑你是在报复。”结束时狄仁杰躺在床上,喘息着道。

    “哼。”报不报复,他自己心里自然明白。裴东来凶巴巴地咬住身下人的喉结。不让喝酒,还不让从别处寻回点补偿么。若非之前男人已泄出哭腔叫停,他还真愿意多“报复”几次。

    半夜起床动静不小,饶是狄仁杰睡得正沉,裴东来也不得不小心又小心地放轻动作。从被子里抽出身后,他迅速拉下衣架上的裘衣塞回自己原先躺着的位置。一缕月光从竹帘间隙中漏进来,水一般滑到床上男人脸上,微微照映出他依旧宁静的睡颜。

    堂外一轮皓月正当空,洒下的银辉将那几粒白日挣扎出来的花苞洗成了冷色。春夜的风还沾染着点干燥的寒气,好在已算是柔和了,拂过沉睡的桃树时带出了悠悠的芬芳,竟有些醉人。

 

    翌日清晨狄仁杰先睁了眼,身边白发的年轻人睡得正香,一条手臂还拦在自己身上。今日竟没早起,真是少见。不过今天无需他朝参,多休息会儿也无妨。狄仁杰撑起头,手指缓缓擦过他雪白的眉鬓。一绺白发粘在淡色的唇上,狄仁杰伸手给他拨开。

    “嗯。”裴东来被痒醒了,但漏进来的日光刺得他又闭上了眼。狄仁杰向前探身挡住光,低头印住了年轻人的唇瓣。

    熟悉的清香缠绕过来,却又与昨日有所不同,仿佛有些许洌洌的甜。狄仁杰微微蹙眉,压重了这个吻。一大早就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裴东来惬意地揽住他的腰,上下摩挲着那片薄薄的脊背。狄仁杰是真瘦,两根起伏的蝴蝶骨嶙峋地硌着他的手指,好似只转瞬便可碾碎的蝴蝶。看来昨晚能撑下三次已经了不得了。今日不用上朝,至于大理寺那边晚去一会儿应该也不打紧……年轻人胡思乱想着,嘴上毫不留情地吮咬着男人的唇瓣,片刻也不容他逃离。狄仁杰直到被他一把翻到身下,才有机会呼吸新鲜空气。“你……”男人的眼睛亮得裴东来心一沉,“喝酒了?”

    “……”裴东来擦了擦嘴唇,“没有。”

    “那为什么有酒味儿?”

    “昨晚喝了点三勒浆。”

    “昨晚你和我一起吃的饭。”狄仁杰眯了眯眼,手滑进他的胸口,在左胸处流连。坊间街鼓声起,一阵阵隐耳隆隆恰合着指下快速的跳动:“这里怎么跳得这么快?”

    裴东来抓住他的手腕,将那整条手臂绕到自己背上。“你太主动,被你吓得。”他轻松拨开男人松垮的衣领,俯身不由分说地吻住他桃痕斑斑的胸膛。

    “嗯……别闹,我还得上朝①……”

 

    出皇城时天上已有稀疏的星星眨眼,到了宅门口,天色只剩了一点不打紧的亮光。裴东来收起伞踏入宅门,直奔后厨而去。昨日搁置美酒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他揪过一个仆役:“昨天放这儿的酒呢?”

    仆役被他阴冷的神色吓得舌头打了结,话都说不利索:“被、被狄相、相公……拿……拿走了!”

    裴东来勃然大怒:“他要拿你们就给他拿?!”这里到底是谁当家!

    仆人几乎要给他跪下,可领子还被裴东来揪着,双膝只能难堪地悬在半空。“这……狄相说是您送他的,还说,说您要是后悔,可以找他对质……”他哭丧着脸,哀哀道。家里阿郎得罪不起,但武周宰相他也得罪不起啊。

    后悔个屁!裴东来恨恨地把人一扔,大跨步地冲出门外,全然不顾身后门阍一个劲儿地嚷嚷“阿郎要禁夜了”。还好此时街上行人稀少,方便他一路纵马狂奔,赶在武侯出动前直冲到尚贤坊相府门口。相府阍人还没来得及看请来者是谁就被一阵黑白旋风卷了面,冷静下来后只听得中堂那头传来一声让他胆寒的怒喝:“狄仁杰!”

    中堂中间,狄仁杰摆了一张案几,案上端端地蹲着两个小酒坛,坛边还有一盘被吃了一半的点心。狄仁杰擦去胡子上的一点碎渣,举起一个小酒坛:“源匡赞送的,不知为何少了一半。”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胖乎乎的小坛子,“不会是你昨晚喝剩下的吧。”

    “那是我买的!”裴东来说完又觉得不对,立即补充:“之前买的!”

    “我看是昨天买的。”狄仁杰盯着他,放下酒坛,“一个风寒都能拖这么久,还管不住嘴?”

    裴东来一掀衣摆,在他对面坐下:“有何证据?”

    “你昨晚换下的靴子粘有桃花。”

    裴东来冷哼:“我家也有桃树。”

    “唔,咱们不是昨天一起看着它开的第一朵花。”狄仁杰交叠双手,撑着下巴,平静地注视着年轻人不服气的面孔,“现在三月初,洛阳能开桃花的地方也就东南角履道坊那一片……莫非你又去欣赏那老板娘了?”

    这话一提裴东来就皱起了眉,白脸憋得通红。发现履道坊的桃花春别有风味时,他二话不说就买了好几壶,直接将医嘱抛在了脑后。结果他抛了医嘱狄仁杰又给拾了回来,宵衣旰食的宰相并未放过这一点小事,当面质问时他又不想吃亏,硬说自己不过是去赏花,顺带照顾一下老板娘生意。

    狄仁杰摩挲着酒壶:“裴少卿何时有如此闲情,还变得如此好心了?”

    如果能回到那时,裴东来确实想一板斧劈死不会说话还硬要扯谎的自己,从根源断绝自己的口不择言:“人人皆爱赏花,我为何不能。再说那老板娘年轻貌美,一人卖酒辛劳,谁人不怜。”他没看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的张训慢慢张大了嘴巴。

    狄仁杰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回过神后裴东来懊悔不迭,可现在上门赔罪,未免太失面子。没法儿,就一个人坐着生气。一气身子就更不舒坦,喘气儿老觉得闷。张训看他一边揉鼻子一边阅案宗,不由得替他打抱不平:“狄相管得也太宽了。”

    “哼,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多管……啊嚏!”一阵风溜进门,拽出一个喷嚏。不过喷嚏打出来呼吸也顺畅了。裴东来轻松地舒了口气。接着他和张训心有灵犀般地回过头,瞪着门口的狄仁杰,呆若木鸡。

    狄仁杰放下药碗,关门而去。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惜红颜美少年。”狄仁杰垂下眸,漆黑的眼底滑过一丝怅然。裴东来愣了愣,捞过他的手。突起的关节抵住了掌心,他最近真是瘦得厉害。

    “源公跟我说,不是美少年,却是美丈夫呢。”

    原来那个瞎念诗的人是国子监的源匡赞②,怪不得狄仁杰如此确定自己又偷偷去买酒了。裴东来苦笑。狄仁杰看着年轻人脸上退不下去的红,直想发笑,对方突然扣紧了他的手指,“我那天胡说的,我不该那么说你。”裴东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硬要把那双幽黑静谧的湖泊盯出几丝涟漪,手上力道紧得近乎固执,“而且那个老板娘再好看我也没仔细看过,你别生气了。”

    狄仁杰淡然地笑了笑,摇头。他抽回手,将点心推到裴东来跟前,起身离开。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只青瓷杯。裴东来疑惑地咀嚼着点心,便见他启开一坛酒,桃红佳酿大方地盈满了酒杯。

    “准你破例一次。”狄仁杰倒完酒,在他身边坐下,“但喝酒总归伤身,况且你风寒难愈。病好之前,要么别碰酒,要么别碰我。”

    裴东来咽下点心,一把将男人搂入怀中,大笑起来。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张训在桃树边找到裴东来时,年轻的少卿正举着伞上神。这几日阳光都好,天气一个劲儿地回暖,连这株生不逢地的桃树都努力开出了不少花。半树青青吐珍珑,深红映浅红。

    “我打算把这棵树往南挪一挪,你看怎么样?”裴东来忽然说。

    张训一怔,这才发觉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啊,都好啊。”他附和着点点头,发现裴东来脸上似有笑意。“狄相把酒还您了?”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裴东来抱起手臂,伞一摇一摇地夹在肘间,“下一句?”

    张训呆呆开口:“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裴东来点头,伸手一弹桃枝,明艳的花朵悠然落入雪白的掌心:

    “本座舍酒而取怀英者也。”

【完】

注①:唐朝规定三品以下官员每月逢一、五(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朝参,三品以上(含三品)每月一、五、九朝参(初一、初五、初九、十一、十五、十九、二十一、二十五、二十九)。【参考自《唐朝穿越指南》】

东来是四品少卿老狄是三品宰相,所以此处东来不用上朝但老狄还得去x

②履道坊,源匡赞宅所在地。源匡赞为国子祭酒,不过应该是玄宗年间的事,史未载其生卒年月和具体政治经历,故文中未说明他是什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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